漫步深圳街頭,經常會在宣傳櫥窗看到一句話——來了就是深圳人。
作為中國改革開放的標志和全球最大的移民城市,“來了就是深圳人”,是說深圳包容性強、充滿機遇——不管你來自哪里,也不論你的出身背景,在這里都可以找到自己的生存、發展空間。
但是,正如一首歌中所唱:不經歷風雨,怎么見彩虹,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在深圳這座管理人口超過2000萬的超大城市,在街頭、公交、地鐵熙熙攘攘、行色匆匆的人流中,每天不知有多少人能留下,也不知有多少人無奈離開。留下還是離開,每天都在拷問無數外來者的心靈。
每一個能在這座城市扎根的外地人,都有一部歷盡千辛萬苦的奮斗史。
靜樂縣鵝城鎮上店村青年劉亞軍,11年前來到深圳。他的奮斗故事,可以看作外地年輕人在深圳打拼、發展的一個樣本。
深圳市寶安區寶安大道6267號世峰大廈1103—1105室,是深圳志誠酒業有限公司和深圳志誠投資發展有限公司的辦公場所。今年35歲的劉亞軍,是這兩家公司的創始人和總經理。此外,劉亞軍還是深圳山西商會理事、商會義工隊隊長、商會物流供應鏈行業協會副會長。他的公司主要做進口紅酒生意,是法國、西班牙、意大利、澳大利亞、智利等5個國家的十幾個酒莊、32款原瓶原裝紅酒的中國總代理。2017年,志誠酒業銷售60個集裝箱的80萬瓶進口紅酒,營業額5500萬元。
1983年,劉亞軍出生在靜樂縣鵝城鎮上店村一個比較特殊的農民家庭。
亞軍父親3歲時得了一場重病,十幾天高燒不退,留下小兒麻痹后遺癥。亞軍的母親從小被抱養,不知道什么原因,5歲的時候才開口說話。按說在農村這樣兩個人組成家庭,光景過得如何可想而知。但上店村第一家蓋起5間“現澆房”的,卻偏偏是他們劉家。
老劉腿腳不利索,卻心靈手巧愛琢磨,高中畢業后拜師學木匠。彼時農村的木匠,大多沒有上過幾天學,學手藝全憑師傅口傳心授。老劉正經學過幾何代數,師傅一點撥,自然心領神會。從做門窗開始,不久就會做風箱、打家具。老劉出師自己干那幾年,正好趕上農村實行土地承包責任制。農民手里有了余錢,紛紛起房蓋屋做家具。老劉的主顧應接不暇,沒幾年就攢夠了蓋新房的錢。
劉亞軍在上店村上的小學,初、高中到了縣城的學校。別看老劉是個農村耍手藝的木匠,對兩兒一女的念書卻很上心。亞軍的哥哥從小學習好,后來考上重點大學,現在是北京核工業設計院最年輕的部主任。劉家兄妹進城念書那幾年,老劉一下子入不敷出,沒奈何只好以一萬五千塊的價格賣掉住了沒幾年的新房——劉家兄弟出息后,又在村里蓋起有6個衛生間的鄉村別墅,此乃后話。
劉亞軍參加高考,分數離錄取線差了一截。其時他哥還在大學就讀,花費也不少。劉亞軍卷起鋪蓋回了家,對他爹說:沒考上,不念了,跟你學木匠吧。
老劉沒答應。對二小子說:老二,我看你一點也不比你哥差。你想學手藝掙錢貼補家里,你這個心思爸爸理解。可是爸爸賣房供你們上學為了啥?你給我繼續念,上學花錢不用你操心!
劉亞軍報了個民辦三本院校西安翻譯學院,讀市場營銷專業。
新生入學大會上,校長一席話對他觸動很深:考上985、211的學生,好比燒到一百度的水。你們上三本的,跟他們并沒有什么本質區別。因為種種原因,你們只燒到了六、七十度。大家既然來到這所學校,有什么理由不把自己也加熱到一百度?
劉亞軍理解的“加熱”,并不僅僅局限在讀書求知。他覺得,讀大學,更重要的是提升自己的綜合素質。大學生活只是人生的一個過程,如果能在這個過程中有所歷練,這大學就算沒有白念。
最近這幾年,每到高考生填報志愿的時候,各種媒體都要對大學的專業分析一番。“市場營銷”這個專業已經被分析得“體無完膚”——這個專業有用嗎?有用,也沒用。說有用,確實教授了很多諸如市場規律、市場邏輯、市場模型測算……說沒用,專業中的很多理論,很難直接替代到工作中或者很少能用上,即便用上也非常有限。
劉亞軍說,他學“市場營銷”的心得,用8個字就可以概括:發現需求,滿足需求。帶著這個心得,劉亞軍告別家鄉,坐火車一路向南。
大學畢業,再回靜樂小縣城,絕對是不甘心了。在忻州、太原找個公司應聘,也不是沒有一碗飯吃。但學長們的教訓告訴他,如果一個地方的市場不是足夠大,學“市場營銷”的很難有什么用武之地。
離開家鄉前,方向確定無疑——到中國市場經濟最發達的城市深圳。但到深圳后具體要做什么,心里沒有一點譜。
跟無數到深圳尋夢的大學畢業生一樣,劉亞軍背包里一瓶水、一個面包、一摞簡歷,輾轉于各種人才招聘會、見面會。但民辦院校的文憑實在沒有多少競爭力,奔波數日,總算找到一份差事,在臺商企業“桂盟集團”旗下的一家加工廠工作,具體是在生產電動自行車鏈條的生產線上“三班倒”。薪酬不好說有多少,總歸是自食其力了。
“藍領”做了不到一年,老板不干了,工廠關門,劉亞軍在深圳第一次失業。
雖說失業了,到底在深圳呆了一年,靜樂小后生的眼界、心胸開闊了許多,剛來時那種忐忑不安的心態早已平和——不就是失個業唄,打工的地方還愁找?
第二份工作是應聘到一家公司賣網站,底薪每月600元,主要掙做成業務后的提成。
在有APP之前,有一些人靠賣網站掙了不少錢。賣網站其實就是賣域名。大家都知道,每個網站都有特定的IP和域名,這個IP跟域名是綁定在一起的。域名由兩部分組成,一個叫前綴,例如sina。一個是后綴,例如com。這兩個連在一起,中間用“.”隔開,就形成了一個域名。域名是可以自由注冊的,所以到現在為止,好記的域名基本上都被注冊完了。如果有人想要做個網站,名字都想好了,但相關的域名已經被別人注冊了。這時,他可以聯系域名的所有者花錢買這個域名——劉亞軍就是為公司推銷域名——“市場營銷”終于派上用場了,盡管出售的是虛擬的東西。
今年11月7日立冬,深圳當天的氣溫還在30度上下,大街上的行人依然是T恤短褲,可以想象“三伏”天是個什么狀況。營銷人員著裝的標配好像永遠是西服領帶皮鞋,劉亞軍穿這一身行頭,汗水浸透襯衫、濕透西服,穿梭于大小商鋪寫字樓。每天電話打無數,唇焦舌敝。有時候奔波一天一無所獲,當別人開始廣東豐富多彩的夜生活的時候,一個人垂頭喪氣回到出租屋。
做不了業務,就沒有提成。底薪600,與人合租的一間房每月租金360。吃個蓋澆飯狠狠心加個雞蛋,就算是犒勞了自己。
有一次,為了做成一筆業務,劉亞軍上門跑了五、六趟,終于感動了“上帝”,客戶答應了。買賣做成后,這位客戶對劉亞軍說:小伙子,你有能力,有干勁,但你入錯了行。你想想,這網站賣一個,你潛在的客戶就少一個。做這行,你永遠攢不起資源。
來深圳的頭兩年,不管境遇如何坎坷,劉亞軍心中一直有一個堅定的信念:活下來,扎下根。
經上文提到的那位客戶介紹,劉亞軍來到客戶朋友開辦的物流公司。從業務員做起,用4年時間,由業務員-副總-股東-總監。2011年,工資、提成、分紅一年掙到60萬。2012年,全年收入150萬。到深圳5年后,劉亞軍完成了由從藍領到白領、從打工仔到公司高管的身份轉換。
2013年,這家物流公司的老板要轉行做微整形,希望劉亞軍跟他一起做——在深圳,一個人的事業、工作“跨界”幅度就是如此之大——只要發現了商機,轉型發展毫不猶豫。劉亞軍“不認可”這個行業,退出后,自己辦了一家叫“源捷”的物流公司。雖說是熟門熟路,但做了一年半就感到意味索然——在深圳做物流經常要跟海關打交道,跟一些大公司競爭,人事方面的“勾兌”令人心煩意亂。手頭有點錢了,投100萬做休閑食品,但沒有充分考慮到巧克力一類食品都有保質期,過期就一錢不值,一年下來賠了20多萬。有朋友推介做一種叫“錦衣衛”的家庭監控系統,前期投了一筆錢后就再沒了下文。妻子的姑夫攛掇他投資在云南種中藥材“三七”。40萬投進去,倒是也收獲了,因為品質和行情的原因,那些“三七”至今還堆在地下室。
有一次去羅湖口岸看一位朋友,這朋友是做紅酒生意的。邊聊邊啜,劉亞軍這才了解到,在珠三角,許多人特別是有一定身家、身份的人,早已告別烈性白酒了。聚餐小酌喝進口紅酒,更注重的是養生和品位。關鍵是,紅酒保值期長!高檔紅酒還講究年份,82年的“拉菲”,兩、三萬一瓶呢……
從朋友處進4萬塊錢的紅酒,招待朋友只上紅酒。大家喝了覺得好,你三箱、他兩箱。有的在進價基礎上加個三、五點利潤,有的就是原價出讓。“試水”買賣歪打正著,小半年時間,4萬塊的貨全部出手,一算賬,還賺了兩萬。
劉亞軍對紅酒生意上了心。他了解到,光深圳做進口紅酒生意的公司就有幾百家,有的是一級代理,有的是二級代理。他明白了,要想把紅酒生意做大,必須跟國外酒莊建立直接關系,做他們產品的國內總代理——一來可減少中間環節,二來也是更重要的,原瓶原裝絕對保證酒的品質。
拿定主意,先到澳洲考察酒莊,籌建自己的進口紅酒銷售公司。2014年5月1日,成立深圳志誠酒業有限公司。2015年6月,劉亞軍從口岸接回從法國進口的第一個集裝箱,內裝中、低檔紅酒18000瓶。每瓶賺3—4元,很快售罄。
陸續與法國等幾個國家紅酒產區的酒莊簽訂合同,志誠酒業成為他們在中國的總代理。直接向酒莊采購,免去中間渠道,保證同等品質的葡萄酒價格最低。歐洲特別是西歐諸國紅酒文化歷史悠久,像劉亞軍代理的意大利阿貝雅·莫斯托卡起沫酒,酒莊建于1848年,酒莊主皮埃蒙特已是第7代傳人。這些有一、兩百年歷史的酒莊經營者,對其品牌視若生命,這就從源頭上保證了志誠公司代理產品的質量。
現在,志誠公司在深圳有1000多平方米的恒溫、恒濕的酒庫,常年保證庫存各種紅酒50萬瓶。客戶遍及江蘇、浙江、上海、福建、四川、湖南、湖北、山東、安徽等地,與國內3800多個經銷商建立了穩定的供銷關系,其中年銷售額在百萬元以上的有十幾個。今年,志誠公司已參加國內各種紅酒展會51個。幾年來,劉亞軍跑遍了除拉薩外全國所有的省會和一、二線城市。
志誠公司現有員工27人,絕大部分是“90后”,來自全國各地,其中還有幾位靜樂小老鄉。劉亞軍這個“孩子王”,每周四下午舉辦一個微論壇“開講啦”,邀請他圈子里的成功人士給這些像他當年一樣來深圳尋夢的年輕人指點迷津,分享創業故事。他還經常組織小伙子、小姑娘們打球、唱歌、做公益,像兄長一樣呵護他們。
公司和業務做到現在這個規模,劉亞軍下一步打算合伙在深圳買棟寫字樓,在京、滬開辦分公司,進軍電商領域。在鵬城打拼十一載,劉亞軍買房辦公司、娶妻生子成家立業。在深圳山西商會,劉亞軍這樣的“80后”已漸成各種活動的主角——新一代晉商頭角崢嶸,正在譜寫新的財富和傳奇故事。(郭劍峰)
在國內各種進口紅酒展會上,志誠酒業代理的產品大受歡迎